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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來的十二年里我?guī)缀鯖]怎么哭過,我猜測我所有的淚水都在和任務連的那場訣別里流干了。
思緒回到現(xiàn)在,飯桌前的牧野又給我斟了一杯酒:“這些年在營部、團部過得怎么樣?肯定沒跟著我和隊長辛苦吧?!?/p>
我笑了笑,半天只說出三個字:“還行吧。”
我該怎么跟他形容離開任務連的生活?我想起一位退役老戰(zhàn)士的一句話:原來以前的充實和簡單,現(xiàn)在就是一種奢求。
在團部,我會代表軍區(qū)出席一些活動,穿梭于社會與軍隊間。有時身著便衣走在大街上,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,看著一棟棟摩天高樓,心里好害怕。我好想找回自己的槍,武裝起所有的裝備,和所有的任務連兄弟們在一起。我們團結在一起時,我從來不會害怕。
我不敢告訴牧野,當一名軍人從訓練場來到一個光速發(fā)展的現(xiàn)代化城市時,真的什么都不是了。我有時很憤怒,很失望,我沒有想讓所有人都尊重軍人,我只希望人們不要嘲弄軍人在戰(zhàn)場上做出的犧牲。我可以原諒一個人眼里只有利益,但我無法原諒那些血染疆場、為他帶來安寧讓他安心謀取利益的戰(zhàn)士被他形容成笨蛋。
那些當兵當了很多年的人這輩子都再也成不了普通人。有些東西留在他們的靈魂里,就算有一天他們脫去了軍裝,他們也會在夢里看到鋼槍、迷彩和訓練場,那才是能讓他們安心的地方。
所以我不知道怎么開口告訴牧野隊長犧牲的消息。是隊長帶他走上了軍旅之路,是隊長讓他成為優(yōu)秀的特種兵,隊長就是他的回憶的寄托。而現(xiàn)在,隊長犧牲了,我猜牧野在余生里都不會安心。
牧野將剛斟滿的酒一飲而盡:“你這次來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嗎?說吧。”
“其實我就是來看看你的,沒什么事?!蔽胰隽酥e。我不打算告訴牧野這個消息了,我希望能瞞他一輩子。
“是隊長犧牲的事吧?”牧野低著頭一動不動,聲音有些苦澀,“隊長犧牲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,我弟弟也在你們團,他告訴我的?!?/p>
我吃驚地望著牧野,他的冷靜讓我詫異。
“這些年一直為他提心吊膽,沒想到該走的還是要走,一點辦法都沒有。”牧野抬頭望著天花板,我看見一滴淚水從他眼角滑落。
“隊長的遺體還安置在任務連,你要不要去看最后一面?”
“不,別讓他面對現(xiàn)在的我,我也不想看到現(xiàn)在的他。就讓我們活在對方的記憶里,永遠年輕?!蹦烈拜p輕擦了擦淚水,“如果人真有來生,我再回到任務連去見他。”
“如果有來生,所有的兄弟都會再見面?!蔽业难劬λ釢?,牧野在我的視線中變得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