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抗戰(zhàn)舍子獻身的巾幗英雄——張立

■燕趙晚報記者　孫會芳（整理）

張立，原名張振芳，安徽合肥人，１９１９年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。父親是一個中學教師。哥哥是地下黨員。她在合肥廬州師范學校女中讀書時就參加地下黨的活動，成為共青團員。由于她的父親在社會上很有聲望，一些進步學生和青年常到她家開會活動，她的父母也常給他們放哨。就這樣，她家成了地下黨活動的一個點。

１９３７年歲末，張立秘密聯(lián)絡同學彭凡和楊大姐準備春節(jié)前動身，奔赴抗日前線。父母知道后，她的父親將三人叫到一起囑咐說：“國家興亡、匹夫有責。你們的路是正確的，我們不能當亡國奴?！备赣H又對彭凡和楊大姐說：“我就這么一個女兒，你倆把她當成小妹妹帶走吧。到了前線，好好打日寇。”

寒夜中，三人從合肥步行經(jīng)秦縣、漢川到達河南信陽，改乘火車到了西安八路軍辦事處。不久她們被分配到陜西云陽青訓班學習三個月。在學習期間，她把原名張振芳改為張立，以表示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、獨立、再不受人欺辱而戰(zhàn)斗的決心。不久就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(chǎn)黨。

青訓班結(jié)束后，張立被分配到延安抗大訓練部任助理員，１９３７年底調(diào)往鋤奸部門工作。１９３９年，她一再請求到抗日前線去戰(zhàn)斗，到最艱苦的地方去鍛煉。組織上答應了她的請求，派她到晉察冀軍區(qū)白求恩學校任特派員。之后，又調(diào)到軍區(qū)鋤奸部任秘書和機要科長。在此期間，她和鋤奸部部長余光文結(jié)婚，第二年生了第一個孩子小寶。

張立中等個兒，剪著短發(fā)，有著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。她工作積極，待人熱情，性格開朗，體貼戰(zhàn)士。無論走到哪里，都會給人一種大姐姐的感覺，并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很受大家的尊敬。

１９４３年秋天，日本侵略軍對晉察冀抗日根據(jù)地發(fā)動了極其殘酷、野蠻的“秋季大掃蕩”。敵人調(diào)集兩萬多兵力分路合擊，“剔抉掃蕩”，燒殺搶掠，妄圖一舉殲滅晉察冀抗日武裝力量。

為了粉碎敵人的瘋狂“掃蕩”，避敵鋒芒，尋機殲敵，駐扎在冀西地區(qū)的晉察冀軍區(qū)機關和地方機關決定分三路作戰(zhàn)略轉(zhuǎn)移。編成第三支隊的是邊區(qū)政府、銀行及軍區(qū)政治部、供給部門的一些非戰(zhàn)斗人員，軍區(qū)鋤奸部部長余光文被臨時任命為支隊負責人，全權(quán)負責指揮轉(zhuǎn)移工作。臨行前，軍區(qū)司令員兼政委聶榮臻對余光文說：“敵人打來了，我們暫時退一退，然后再打出去。給你們一部電臺、一個警衛(wèi)連，軍區(qū)的炮兵營、工兵營跟你們行動，你們要在阜平、平山、五臺山一帶活動，發(fā)動群眾，相機消滅敵人?！?/p>

１０月底，這支部隊離開了平山縣石板村向西轉(zhuǎn)移。此時，余光文的愛人、鋤奸部秘書張立生產(chǎn)尚未滿月，組織上為了照顧她，準備把她安置在山里一個村干部家里。張立堅持不肯，她說：“敵人打來了，我不能離開部隊，離開戰(zhàn)場。在困難的時候，我要和大家戰(zhàn)斗在一起?！庇谑?，她謝絕了組織的照顧，毅然跟支隊轉(zhuǎn)戰(zhàn)在五臺山區(qū)。

初冬的天氣，下著大雪。由于漢奸告密，支隊剛剛來到阜平縣城南莊，敵人就分三路包圍了村子。余光文見敵人很多，不能硬拼，便帶著支隊突圍出來。當晚，他們翻過菩薩嶺，擺脫了敵人的追擊。部隊餓了一天一夜，司務長向老鄉(xiāng)買來了柿子，給同志們每人一個，大伙邊走邊吃。拂曉前來到一個叫柏崖的村子里，他們決定在這里休息一會兒，想法吃一頓飯。余光文派出了哨兵，吩咐炊事員燒水煮飯，自己和負責電臺的同志一起架設電臺，準備和上級取得聯(lián)系。

突然，“叭”的一聲槍響，接著槍聲大作。警衛(wèi)員和兩個老鄉(xiāng)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告，敵人又包圍了村子。余光文判斷這股敵人就是從阜平尾追而來的板垣師團、臨武憲兵團。此時，敵人有３０００多人，而且武器裝備好，我們只有一個警衛(wèi)連，硬拼是不行的，必須趁天色未明突圍出去。他要通訊員通知大家準備突圍。槍聲越來越近，鬼子通過翻譯大聲吼叫：“八路軍們，你們已經(jīng)被包圍了，趕快投降吧，皇軍也優(yōu)待俘虜?！?/p>

盡管戰(zhàn)士們聽得肺都氣炸了，個個摩拳擦掌，要與敵人拼個你死我活。大敵當前，余光文表現(xiàn)得十分鎮(zhèn)定，他命令警衛(wèi)員掩護，其他人員輕裝突圍，向西越過村后小河，在河對岸的龍?zhí)庙敿稀?/p>

張立帶著兩個孩子跟著余光文沖出住房，敵人狼嚎著從四面八方?jīng)_了過來。天黑路滑，身體又弱，孩子又小，她覺得這樣走勢必增加突圍的困難。為了減少拖累，她對余光文說：“老余，情況緊急，你又要指揮大家突圍，你先走吧，我們母子后面跟上?！庇喙馕恼f：“讓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，萬一……”他沒有說下去。張立安慰他說：“放心吧，我又不是三歲小孩?！庇喙馕倪€是不放心。這時敵人越來越近，子彈在耳邊飛過。張立大聲說：“再不快走，就突不出去了。我們一定會跟上來，走吧！”余光文深情地看了她和孩子一眼，留下五個警衛(wèi)員和她一起走，自己帶著支隊沖出村子，跨過小河，爬上了龍?zhí)庙?。龍?zhí)庙斒且蛔^高的山，山上有茂密的樹林，便于支隊隱藏。

張立與五個警衛(wèi)戰(zhàn)士被敵人包圍在村子里，左突右沖，怎么也突不出去。五個戰(zhàn)士先后犧牲，張立的手槍里也沒有了子彈。危急時刻，正好遇到炊事員邵永順。邵永順告訴她，余部長帶著支隊已經(jīng)沖出去了，要她趕快走。張立聽后松了一口氣說：“支隊突圍出去了，這就好了。看來我們很難出去了?！鄙塾理樢娝龖驯е鴥蓚€孩子，行動不便，就說：“你快走，把孩子給我。”張立說：“你帶著兩個孩子不是一樣不方便嗎？”經(jīng)邵永順一再要求，張立把大女兒小寶交給他，臨別時一再囑咐說：“出去了，告訴老余和同志們，叫他們放心。萬一被鬼子抓住，我就和他們拼了?！?/p>

天色微明，邵永順懷抱著小寶，來到村頭。兩個鬼子從前面攔住了去路，他們用明晃晃的刺刀一指，大聲吼道：“站住，什么的干活？”由于邵永順穿著便衣，懷中又抱著一個孩子，便應道：“太君，我的良民百姓，你們打槍，孩子的害怕。”鬼子上下打量了一陣，沒有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破綻，便朝村中走去。邵永順乘機向村外跑去，終于逃出了包圍圈。

但是，懷抱嬰兒的張立卻被鬼子截住了。她雖然也穿著便衣，敵人卻搜出了她身上帶著的手槍。鬼子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女八路，便咋咋呼呼地押著她來到村口麥場上。張立看到麥場上還站著一些老百姓，內(nèi)中也有幾個自己的戰(zhàn)友，心中燃起了一團怒火。鬼子兵如臨大敵，在四周架起了機關槍，不斷地對著人群喊叫。一個麻臉翻譯扯著公雞嗓子替鬼子傳話：“你們誰是八路軍？說出來皇軍不殺！八路哪里去了？誰說出來皇軍給賞，不說的統(tǒng)統(tǒng)槍斃！”

大家沉默著，誰也不理睬、不吭聲。鬼子像一群發(fā)瘋的野獸，逐個審問抓來的人們。由于叛徒的出賣，張立的身份最后還是暴露了。當敵人得知她就是八路軍軍區(qū)鋤奸部秘書又是鋤奸部部長的夫人時，真是喜出望外。鬼子軍官以為一個女人是不難對付的，便假惺惺地走到張立跟前，指著她懷中的小孩說：“孩子小小的也當八路？你的鋤奸部秘書？余光文哪里去了？”

張立泰然自若，用右手理了理頭發(fā)，又把孩子的裹布整了整，算是對敵人的回答。

鬼子軍官繼續(xù)追問道：“你是共產(chǎn)黨，只要你愿意與我們合作，我們馬上放你。”

張立輕蔑地看了鬼子一眼說：“我是中國人，不是東洋狗?！?/p>

敵人雖然惱羞成怒，但又不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。敵軍官跟麻臉翻譯咕嚕了一陣，那個翻譯便走了過來，對張立說：“太君……”他的話還未說完，就被張立“呸”地啐了一口說：“你是中國人，還是日本狗？張口‘太君’，閉口‘太君’，真丟中國人的臉！”鬼子軍官沒想到這個女八路會這么厲害，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搶上一步，用力奪過張立懷中的嬰兒，惡狠狠地說：“你的說不說？八路軍到哪里去了？余光文哪里去了？”

面對窮兇極惡的敵人，張立怒目相視，一言不發(fā)。孩子在鬼子手中哭叫、掙扎，鬼子軍官指著搶過來的孩子說：“你的不說，我就殺死他！”

張立看著自己的孩子，心如刀絞。突然，她像一頭憤怒的獅子撲向鬼子軍官，但被兩個鬼子兵架住了。敵軍官十分得意，獰笑著，高舉手中的嬰兒，丟進了旁邊那口沸騰的大鍋里。孩子慘叫一聲，立即被沸騰的開水淹沒了。張立用盡全力，拼命掙脫開鬼子兵，向大鍋撲去，撕心裂肺地呼叫：“孩子，我的孩子！”孩子在開水中翻滾，早已氣絕身亡。“你們這群野獸、豺狼……”她喊叫著再次撲向鬼子軍官，恨不能吃了他的肉。殘忍毒辣的鬼子軍官一刀劈斷了她的右臂，鮮血染紅了她的半個身子，但她沒有后退，也沒有倒下。她用盡全力高呼著：

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！”

“中國共產(chǎn)黨萬歲！”

“你們這幫畜生，不得好死！”

敵人又一刀穿進了她的左乳房，刀尖從背后冒了出來。張立用憤怒的雙眼，仍然死死盯住這群兇殘的野獸。

敵人被這位女英雄英勇不屈的精神驚呆了，在場的群眾高喊著向敵人擁來。敵軍官第三次將屠刀刺入了她的腹部，并且用力擰動著……

張立倒下去了，她的鮮血染紅了黃色的土地。她用舍子獻身的實際行動，嚴守了我黨我軍的機密，保護了其他抗日干部不被發(fā)現(xiàn)。犧牲時，她年僅２３歲。

下午一時，敵人向山西黑莊去了。余光文帶著支隊的同志從龍?zhí)庙敾氐桨匮麓濉Ｓ橙胙酆煹氖橇芾斓孽r血、殘破的尸體和焚燒未盡的房屋。當余光文看到慘死在敵人屠刀下的張立和鍋中的幼子時，便當場昏迷了，醒來后第一句話就是“先安葬其他烈士”。此時，同志們?nèi)滩蛔》怕曂纯奁饋?，發(fā)誓要為張立報仇。他們買了一棵大樹，鋸成四截，做成一副棺材，將張立母子合葬在村東頭。

第二年秋天，余光文又在墓前立下了一塊石碑，上面寫著：

張立同志，原籍安徽合肥人，曾畢業(yè)于當?shù)嘏訋煼秾W校，一九三七年中跋涉千里遠赴延安，先后入陜公（北）抗大學習，決心獻身革命，努力學習、工作四年如一日。一九四三年秋季反掃蕩中不幸被圍，與敵激戰(zhàn)壯烈殉國，時年二十三歲，懷抱幼子亦同遇害，僅遺一女，哺及三齡，得救脫險，不亦痛哉。今就張立同志殉難之地，立墓刻碑，以志不忘。夫余士良，率女特英泣瀝，中華民國三十三年九月一日立。

老鄉(xiāng)們在張立烈士墓前栽了一棵桃樹，希望死者像桃花一樣永留人間。

（河北省英烈紀念園供稿）